婚期,订在半月之后。这日子是少绾自己定的。
本月的二十五,按照天族的黄历,日值岁破,诸事不宜。魔族不讲究这些,虽说落入三界之后,渐渐也入乡随俗行礼成婚,但着实不知道拜的是哪一方天,请的是哪一方神。
底下的魔众的婚礼,重点在请客吃酒。贵族联姻,总要讲些排场礼数。池家早已着手准备,时间完全来的及。
魔君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。想到能将这打不得、骂不得的烫手山芋扔给下家,真是做梦都能笑出声来。
他心里暗自感谢墨渊。歪打正着的遇到他,反而促成了自己女儿的婚姻大事。要不然,不晓得要伤多少脑筋,才能让少绾顺着自己的意图乖乖就范。
如今,魔君只要稍微拿墨渊吓唬一下自己的女儿,少绾就恨不得立马自己送上门去。
魔君饶有兴味的望着座下与自己眉眼颇为相似的少绾,连拄额角的动作都一般无二,确是自己亲生的。可这蠢头蠢脑的样子,到底像谁呢?
“你嫁过去之后,就安生的过日子。有什么想法也要等个一年半载,不要被人家退了货才好。”
少绾的白眼翻翻,继续赌气。
“未嫁从父,既嫁从夫。以后你的事情我就不管了。”魔君这卸下千斤重担的口气,听得少绾火都冒起来了。
“你的命还是不错,我还真照你的要求,找到个差不多的。你若能好好珍惜,这将是你最好的归宿。”
“好好珍惜?”少绾起身,走到魔君跟前。“到底是珍惜,还是屈服?”
魔君等着她说下去。
“父君,您从小不是这般教导我的。您说魔若是屈服,就只剩下一条死路。想要什么,就去拿,这世间没有什么是现成的。何况,言传身教,”
剩下的半句,少绾含在嘴里。她想说当初您和我娘也选了一条不放手的路。不过难得魔君今日心情这般好,少绾不想提起往事引他伤心。
“龙生龙,凤生凤。我看,还是您认命吧。”
魔君呵呵,感叹如何就生了这么个难缠的债主。魔君告诫她,若是搅了他的局,坏了他的事,就顾不得少绾是亲生女儿了。
少绾点头表示理解。东边偃族的庆姜,正殷勤的酝酿造她父君的反。所以魔君急于稳住西边,其中一步棋,就是将自己嫁给池狸。
她问魔君要了张魔界的地图。在等待侍从取来的空当,少绾好奇的问,“难道以父君的经历与觉悟,还执著于手中的权力吗?”
魔君瞥了她一眼。“当然。”
魔君所执著的,不是自己的私欲,他给少绾说了这样一个道理。
这世间的法则,爱别离,求不得,怨憎会。情真意切的佳侣总难长久,薄情寡义的怨偶却能拖到白头。魔君以为,定是与真心相爱之人厮守的福报太过昂贵,天大的福德也损耗不起。
少绾了解,父君永生永世的心愿,就是与自己母亲阿修罗女重逢。而魔君考虑的更为长远,他不甘于若今生一般,与妻子相守一阵,又再度失散于轮回的洪流。如今他力所能及的,就是守护众生,积攒福报。
少绾想到自己和墨渊,彼此真情实意。也许就是福德不够,生生将甜蜜幸福逼成了爱别离。
魔君接着说,权力并不是肮脏的东西,只是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里,实现了他的恶念。
魔也有善恶之分。那庆姜阴狠,实为恶魔,守住魔界不落入他这种人的手里,就是功德无量。
地图拿来了,悬在空中。少绾惊异的发现,眼前的魔界与之前墨渊图上的完全不同。
天族全图上的魔界,如新月一般,沿着海岸,自西海北起,覆盖南海全线,延伸到东海南边一点点。
而这张图上,魔界要广大辽阔许多,几乎占据了陆地的一半。其形更似一副三爪铁锚,牢牢的扎在这四海八荒。
少绾有点懵,这是什么情况?
听着少绾的描述,魔君又呵呵起来。“这么多年了,天族还在自己一统四海八荒的大梦里长睡不醒。且看这天下,还有多少部族听从他们号令。”
新月之上的地域,从前是天族的臣属,如今依旧自主,但是魔族的势力范围。
魔君说,他不允许魔族四处圈地圈奴,作威作福。贪欲若无限膨胀,岂不是走了阿修罗自取灭亡的老路。
然而魔君这种放着肥肉不咬的行为,在魔族内部也树敌不少。于是魔君的日子繁忙起来,一天到晚过着按下葫芦起来瓢的生活。
少绾试探的问他父君,若将魔界搬回善现天。可算功德无量?
魔君鼓励,你且试试。魔君盘算着,让少绾将心思放在这梦上也好,免得日日念着那墨渊发了疯,再惹出些无妄的祸端。
而惹出了祸端的墨渊,值此契机,被召回天宫。群仙仰仗,大任当肩,逼着他回归储君的正轨。
父神对他与魔女的私情,未提一字。只是隐约的责怪墨渊,之前的日子,不该过得那么悠闲。
墨渊调了天仓星君随侍身侧。父神又加配给他刚直严厉的七煞星君,形影不离。这下墨渊再想去见魔女,是绝无可能了。
有长老建议父神,再用些手段,绝了这两方的念想。
父神摆手,不必。且不说那魔女近日就要出嫁,就算两人情丝难剪,将来神魔必有一战。等经历过血亲族人惨死于对方刀下,再深的情意,也只剩下恨了。